本文會依照以下順序照寫者可依興趣閱讀
1. 陶淵明的世外桃源:旅行桃園復興鄉
2. 山林裡的寶藏:泰雅族與桂竹
3. 卡普部落一日深度主題遊程
3-1. 山林裡的護竹人:登林伐竹&導覽解說
3-2. 自己的碗筷自己做:卡普休閒營區自製桂竹食器 (水杯、竹碗、筷子)
3-3. 純樸的在地好味道:泰雅風味午餐
3-4. 嘿呦嘿呦搗年糕:糯米搗年糕體驗
3-5. 來首竹製的泰雅小調:淺談文化的傳承與衝突
3-6. 整枝桂竹都是寶:竹製配飾 Qenay na bamboo
3-7. 森林裡的知識寶庫:卡普部落生態導覽
4. 卡普部落一日深度主題遊程旅後感
漫步大溪老街品味古色古香的街巷與小吃、登上虎頭山眺望城市的燈火斑斕、秋訪八德欣賞成片落羽松的蕭瑟而浪漫、或到竹圍漁港大啖海鮮漁貨,這些大概是說起旅遊桃園,最大眾、也最容易被想起的幾個規劃,卻許多人常常都忘了桃園還有個面積最大、同時最少被開發世外桃源:復興鄉。
復興鄉位在桃園的東南隅,全區以泰雅族人為主,是全桃園人口密度最低、卻是全國山地原住民居住數量密度最高的區域。原名是以泰雅族語 "Pyasan" 命名為「角板山」,一說是「交易」的意思、另一說則是為抵禦清軍而犧牲的「頭目名字」,不過不論是哪個緣由,在戰後官方稱「原住民為慶祝總統華誕及象徵國家復興」而將此處改為如今大家常聽的復興鄉。
天然的地理優勢,造就了復興區的許多自然觀:如蝙蝠洞、小烏來、拉拉山神木群、鐵木瀑布、上巴陵觀區等,其中最大的特色莫過於兩者,分別是「溫泉」以及「桂竹」。
一直以來,泰雅族與台灣的林業息息相關,像是果子曾到訪烏來,林務局為了運輸木材,設計了當地特有的「台車」。而這些林業資源中,最著名的莫過於是桂竹林,甚至有一說是「有泰雅族的地方就有桂竹」。桂竹用途非常豐富,除了搭配刺蔥製成地道的原住民桂竹筍料理外 ; 堅硬、同時富有韌性的竹桿,特別適合當作建材、有時也會製成蚵棚運送到中南部沿海供蚵農使用、抑或是當作怕風香蕉樹的支撐等。
除了經濟用途外,把範圍深入到日常生活,早在日治時期就用於書本、衛生紙的製作加工,到建造高腳屋、引水的水管、以及食器、捕獵的陷阱等,一直到現在,在地年輕人用創意,把竹子變成樂器、或是飾品,因此說復興鄉的泰雅族人過著與大自然共生的「竹生活」一點也不為過。而隨著對桂竹的需求日益增加,當地人開始大量種植,加上桂竹生育力旺盛,久而久之就成為山間林相的霸主,所以目前我們所看到的竹林幾乎都是人造林呢!
這次果子就要帶大家一起驅車前往復興鄉,來一趟部落的桂竹小旅行,深度了解竹子與泰雅族的生活吧!
乍暖還寒的一月底、清晨七點半,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把台北的陰冷與潮濕,用兩個小時左右的蜿蜒,帶上了桃園復興鄉的卡普部落。天氣微雨霧濃,第一站的頓點寫在桂竹發展協會旁、一座用桂竹搭建起的小亭子下,讓部落裡的大哥為我們今天的行程,用帶著一點原住民的口音,譜一段開場序,緊接著開始娓娓道來關於桂竹的故事。
蕞爾小島,卻有著豐富物種的台灣,光是竹子的種類就有超過80種,其中「桂竹」主要生長在台灣中北部山區,每年三到五月就會發筍。但竹林與一般的森林不同,若沒有適當的整治,其實很難生長得鬱鬱蒼蒼,所以衍生出了「存三去四不留七」這樣的判斷標準:意指三年生以下的竹子留下來、四年到六年生的竹子是最佳的竹材、而七年生的竹子已經老化,經濟價值下降應該剷除。
竹子在萌芽期時會吸附大量二氧化碳,因此定期的「疏伐」,把四年以上的竹子及雜草伐除,能有利生態碳循環、利於嫩竹生長。若放任竹子恣意蔓生,會壓縮新生竹的生存空間,造成竹桿細小,嚴重的話更可能導致整片竹林的死去。綜上所述,竹林管理不僅可以讓竹子保持生機勃勃,更有利水土保持、淨化空氣呢!
說著,果子也手腳並用、跟著一行人魚貫隨著大哥或走貨爬的進入了竹林,準備體驗桂竹的伐採作業。首先,第一步必須要先找到四年生以上的桂竹,確認砍伐後傾倒的方向正確,就可以用電鋸從竹桿底端鋸開
緊接著,透過經驗精準計算後,將整支竹子往山坡下方丟執,讓它順著山勢向下滑。一般來說,伐竹都是以團隊進行,下方接應的「打葉手」會負責去除竹枝和葉子,以利集材者綑綁成束,再透過吊車運離。不過行程體驗當天只需要幾支竹子,所以一行人就開始徒手搬竹。雖然竹子是空心的,但一整桿也是沈甸甸的呢!
看大哥熟練地去雜枝,但實際操作果然沒有想像中間單,一下怕割到手、一下又力道不足!但這個上午的採伐體驗,著實令果子在記憶中留下不可多得的突觸。
換下笨重的電鋸,握起長扁的鋸子,把方才砍下的桂竹切分成水杯、竹碗的大小,再留一部分剃成精緻的竹筷,最後用輕巧的小刀磨掉不平滑的表面,一副完整的竹製餐具就這樣娉婷的誕生了。
以往小時後在不少風景區,常常都會覺得竹筒飯好特別、吃飽後甚至還想把竹製的食器清洗乾淨留下來 ; 長大後在經歷了這些勞心勞力的製作過程後,好像它們在果子小時後的心目中的地位,又默默的爬升了幾格呢!
帶著一個上午的心血結晶,我們來到了北插天山的登山口:卡普休閒農莊 (Qapu Camping Area),準備享用每趟與原住民相關的遊程最令人期待的時刻:在地風味餐!
卡普休閒農莊為這趟遊程準備的午餐,道道都是採用當地、當令的食材,蔬菜大部分來自於自家的有機園圃產出、甚至連土雞都是農場自己飼養,沒有太多刻意的雕飾與擺盤,卻每一口都吃得出廚師的用心。
果子私心推薦有勾薄芡的「椴木菇」,比一般菇類更富有彈性、佐一點馬告更襯香菇的原汁原味 ; 再家常不過的吳郭魚,用原住民的刺蔥、蔥、以及少許辛香料點綴後,彷彿得到了新的靈魂般,讓果子一遍又一遍地夾呀夾 ; 而豆腐料理的獨到之處,在於使用「楊梅醋」做基底去調味的醬汁,舀一池淋在飯上超刷嘴 ; 而炒山豬肉裡加了「山芹菜」,清脆爽口中又富含維生素A、C及鐵質,兼具營養與美味 ; 最後,當然少不了桂竹筍湯,細膩的桂竹筍口感和清淡的筍湯一起入口,用滿滿鮮甜挑逗著饕客的每一寸味虆,
將美味的料理盛裝進竹碗中、拿起竹筷享用,儘管沒有日常的餐具便利,但那參雜其中的淡淡竹香、和數個小時的努力,讓這頓午餐更使果子珍惜。若參與遊程的人數不同,卡普休閒農莊可以依照預算來設計菜單,另外也有像是過貓、烤山豬肉等原住民特色料理都可以事先預訂。
餐後,老闆娘先佈置了兩個笨重的杵、與一個大臼,而後匆匆把熱騰騰的糯米端到臼裡,邀請大家開始搗年糕!依稀記得前幾次吃到手搗的年糕,不是在日本工作的那幾年、就是在東部部落有慶典或是收成時,經過好些日子又能在遊程中品嚐到,真的是又驚又喜!
大夥兒輪流、快速的兩個接著兩個奮力搗,互相幫忙與配合,數分鐘後還熱騰騰的年糕就上桌了。老闆娘請我們先吃原味的麻糬,讓米香在咀嚼中慢慢散發出淡淡微甜 ; 之後再沾上一點特製的蜂蜜調料,感受兩種大自然的甘味在嘴中芭蕾,一口接著一口真是過癮。
滿足了五臟廟,是時候坐下來,聽幾首由泰雅在地青年用竹製樂器的創作,讓心靈也受到撫慰。首首樂曲中,不難發現似乎和印象中原住民歡快的節奏有點落差,後來才知道,其實泰雅族的歌都比較傷感、鬱鬱寡歡,因為過去的生活需要常常遷徙,很容易思念家鄉,所以總是用小調的「re me so la」傳統泰雅族的四音、加上「la do」組成樂曲,像是「織布歌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
提到織布,樂手又語重心長地分享了現在原住民的矛盾與困境:過去老一輩的族人非常守舊,但隨著時間的演進,許多習俗都漸漸式微,因此現在男生也學織布、爸爸也會帶著女兒打獵、甚至連過去要獵到人頭才可以吹「獵首笛」,但現在都可以吹奏來安撫靈魂、保護家裡。雖然初期耆老們非常難以接受,但當年輕一輩提到「寧願傳承、也不要守舊」這樣的觀念時,才漸漸被接受,也因為有這群人默默的在努力,才能讓現在的我們知道這些難能可貴的文化。
了解了目前原住民遇到的這些窘境與抉擇後,青年樂手拋開沈重的議題,邀請果子到台前一起互動、一起創作!只要果子隨意打幾個節拍,樂手都可以與果子搭配,譜出屬於自己旅行中,獨一無二的音符記憶呢!
悠揚的旋律中,果子開始參觀起卡普休閒農莊裡的展示,當地青年除了玩音樂、也有的就地取材,將盛產的桂竹製成精緻的耳飾,並創立「Qenay na bamboo」品牌 (泰雅語「竹子做的耳飾」之意)過去泰雅族不論男女,只要在慶典或是跳舞活動中,都會配戴竹子或貝殼製成的耳飾來妝點自己,如今將這樣的傳統延伸,變成更平易近人、也成功成為旅客眼中,來訪卡普部落的超人氣、又富有意義的紀念品!
走出竹造的小木屋,遊程的最後,再讓老闆娘帶大家在農場周邊生態導覽。導覽過程中,不僅可以看到用餐的食材,如原住民料理裡很常見的「山萵苣」、味道濃烈的「刺蔥」外,也分享了不少自然小常識,像是鬼針草的葉子既有安神作用,也可以清熱解毒,是很好的天然藥材 ; 鹽膚木的果實泡水可以當鹽分食用,是早期原住民在山裡攝取鹽分的最主要來源。浪漫的濃霧綿綿,朦朧整條林道,徜徉陰冷的綠色隧道,就像走入了童話故事裡的格列佛隧道,於世界、此刻的果子如此渺小,然後,好像美到了極致,多了幾分淒涼。
「有泰雅族的地方就有桂竹」這句話在經歷了一天的卡普部落遊程後,感觸特別深刻。綜觀人類的歷史,從最早的文明開始,我們逐水草而居 ; 如今,人們高度仰賴能源與天然資源。一直以來,我們與大自然如唇齒相依,卻沒有前人與原民的智慧,恣意開發、無度濫用,讓地球資源不再餘裕,漸漸地匱乏。
反觀泰雅族人,他們與「貴竹」是如此緊密地生活著,透過伐竹與管理,讓竹林生生不息 ; 藉由傳承與創作,延續泰雅文化 ; 再經年輕人的力量,把這些傳統,推廣出去、走入日常的生活,泰雅族與竹相輔相成、永續發展,是我們最直得學習之處。
此外,遊程中我們經歷了與土地踏踏實實的親密接觸,讓以往總覺得再日常不過的細節,都變得珍貴、都開始好像更能懂得惜福與感恩,更明白此刻我們能有如此的平靜與安穩,都是前人含辛茹苦的打拼。期許旅人也能帶著一顆純淨的心,來訪卡普部落,與泰雅族、與桂竹,好好的、平凡卻不平凡的生活一天。